梁齐因用钳子拨着柴火,忽然抬头道:“炉上煮的茶好了,将军们喜欢喝茶吗?”
季时傿一愣,随即笑出声,“都是粗人,谁喝茶啊。”
“那没办法,家里只有茶,以茶代酒吧。”
季时傿伸手将茶杯排开,“这杯是樊大哥的,另一杯给老罗,算了老罗不喝茶,给他少倒点。”
隆康二年的新茶还未见着,泡的是先帝在时的陈茶,喝在嘴里有些苦涩,季时傿将茶盏中温热得刚好能下嘴的茶水倒在雪地里,轻声道:“先将就着,等西洋人退了兵,给你们喝好酒。”
梁齐因坐在一边,透过跳动的篝火看向季时傿,他很少见她如此落寞的神情,很多时候季时傿嘴上都说将士死于江山社稷可以说得上是喜丧,但倘若能活着,谁会愿意去图那一时的吉利。
“阿傿,烤好了。”
季时傿回过神,重新坐回火堆前,梁齐因递给她一个烤得几乎流油的地瓜,季时傿伸手接过,咬了一口,香甜的气味在嘴里散开。
她喟叹一声,靠着梁齐因的肩膀歪下头,轻声道:“等仗打完了,我要去西北将大家接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过了半晌季时傿又道:“你还生我的气吗?”
“什么气?”
“从我醒过来那天开始你就憋着气,现在我伤没养好又要出去,你就没什么要说的?”
梁齐因沉默良久,平静道:“你还记得前年春蒐,我同你说过的话吗?我希望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不用被其他的事情束缚,虽然我有时候很想将你关在家里,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,你有你想做的事情,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,就是等你,让你没有后顾之忧。”
“再说了。”
梁齐因皮笑肉不笑,“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?你有那么听话?”
季时傿心头一颤,还没有感动完,又被他后半句煞了风景,抱着烤地瓜啃了两口道:“说得真好,如果你能让我喝两口酒我就更喜欢了。”
“那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。”
“……”
简单的休养、温存过后,季时傿便随军南下,京城断断续续地准备重建,温玉里着手开始给梁齐因解毒,过程痛苦难耐,与洗髓不相上下,梁齐因这才迷迷糊糊地庆幸,幸好季时傿先走了。
虽是二月,西南依旧瘴气丛生,两河流域被登陆的西洋人侵占过,原先的鱼米之乡,画舫游湖如今都仿佛成了只有书中能出现的景色。
越往南,山脉起伏,丛林遍野,西洋人一时半会捉摸不透地势,不敢轻举妄动,只敢徘徊在沿岸地区建起大片大片工厂,将附近的百姓抓过来做廉价苦力。
南洋的群岛在战乱中被攻下,至今还没有收复,徘徊在南洋流域的大型舰船停泊靠岸,瞭望台上升起袅袅炊烟,瞳孔碧绿如深海般的少女一面打理着胸前的花边领结,一面抬头看了看瞭望台上的信号。
“我们在江东的营地被西南驻军偷袭,伤亡惨重。”少女冷笑一声,深邃的眼眸中怒意涌动,比浪潮迭起的海水更甚,“这手笔,我想,大靖军方的那名最高统帅应该南下了。”
一旁同样的白面士兵吹胡子瞪眼道:“蛮人不是将都城包围,还说她必死无疑吗?她怎么会突然南下?”
“挲摩诃简直蠢猪一个。”少女摇了摇头,“空有蛮力毫无头脑的家伙。”
“殿下,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合作对象了,东瀛人不是也想要登港吗?”
少女缓缓戴上白手套,“东瀛过去一向以大靖马首是瞻,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,指望不上,我倒是听说,西域那群鸽子蛋一样的小国家联合起来援救大靖了?有意思,挲摩诃打了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大靖都城,我还真是高看他了。”
白面士兵啐了一口,“枉殿下帮助了他们那么多。”
“现下还只能与他合作,让人去给挲摩诃再传一个消息,那个人已经离开都城,此刻正是反扑的机会,要是这次他再失败,别怪我不给他机会。”
“是,公主殿下。”
季时傿率军从江对岸穿过,隐隐可以看见山道上筑起的篱笆,不知道是谁在山峰间用麻绳缠绕拉起了溜索,山中可以借助此迅速传递物资。
她一来,先设计炸了西洋人的陆地辎重处,而后登港的西洋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援军已经南下,立刻退守江东。
等季时傿从南洋巡视回来,西南驻军参将之一已经等在前面,季时傿长靴里虽夹着钢板,走起来仍旧健步如飞,看不出差别,“马观同呢?”
参将愁眉苦脸,面有菜色,说话间已经走进军营,入耳的便是一串杀猪般的嚎叫声,士兵掀开帘帐,马观同赤着膀子坐在榻上,一旁的军医手起刀落地处理了他肩头上的箭伤。
几名将领相继站起来,拱手抱拳,簇拥着围住季时傿,她随意一摆手,“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,布防图呢,拿过来给我看。”
闻言一名将领将布防图递给她,上面简要的画出了辎重地等重要部署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