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离得远看不真切,急于探求个答案,她脚下步子变得又急又乱,走了几步差点绊倒,被燕策拎住手臂,“看路,急什么。”
“你看那边大殿门口,穿黄|色大袖衫的那位夫人你可认得?”卫臻给他指了指。
燕策看她一眼,道:“那是梁王妃。”
卫臻一下子就停在原地了。
不知道该意外她的容貌,还是意外她的身份。
梁王妃。
害她的段怀山是梁王之子。
那眼前这个与阿娘有八九分像的夫人,是害她之人的母亲。
突然又不太确定到底像不像了。
卫臻七岁那年,阿娘小产,心中郁结,父亲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来瞧,开了好些方子,阿娘都不见好。卫臻模糊的记忆里,与阿娘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,一直笼罩着散不去的汤药味。
再后来,阿娘放了一把火,把自己烧得干净。
她走的时候还那样年轻,数年来,卫臻也只能梦见她年轻时的样貌。
事情已过去十多年,卫臻也早已逼迫自己学会,与这份想起阿娘时的钝痛相处。
山风穿林而过,枝头树叶摇响,似落了一阵急雨。
卫臻拢了拢灌满山风的衣袖,垂下头,缓缓舒出口气,没再急着往下走,讷讷道:“我从未见过这位王妃娘娘。”
倘若她不是段怀山的母亲,或还可以主动结交一二,现下也只得敬而远之。
“梁王面上不结党羽,梁王妃亦深居简出,除了皇室家宴,她鲜少赴宴。”
因着这件事,卫臻没了闲逛的心思,让兰怀去玄妙观门口买了几份福糕,一行人很快踏上返程的路。
快要经过卫府门口时,卫臻叫停了马车,又对燕策道:“我想去给祖母和父亲送些福糕,你在外面等等我吧,若你进去,又要许多人出来迎。”
燕策知道卫臻心里揣着事,他没在这个当口追问,只点头应下。
管家见卫臻回来了,忙迎上来。
“父亲今日去上值了吗。”
管家答是,又道:“这几日春闱,老爷已经两日没回府了,脱不开身。”
“你陪我去书房一趟吧。”
闻言,管家面露难色,老爷特意吩咐过,若非必要,不许人进书房。
卫臻见状,一面说自己从前就经常进父亲的书房,一面又故意摆起架子耍了通威风,管家才应下,拿钥匙开了书房的门。
这间大书房并不是卫含章处理公事的地方,没什么需要特别保密的公文,里边多是一些不十分稀缺贵重的藏书与古玩字画,卫臻出嫁前就经常过来,搞不懂为什么父亲突然要把门锁上。
博古架上有个锦盒,里面搁着卫含章十几年前为亡妻作的两幅画。
卫臻小心翼翼取出画卷,徐徐展开,画中人明眸善睐,年轻的面容十分昳丽,抬手轻轻抚过,卫臻无声念了几遍“阿娘”。
两幅画眉尾都有颗小痣,她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何要额外多画这么个痣,父亲讲这是他画人像时的手|癖。
卫臻抬手把眉尾的痣遮住,这样更顺眼,阿娘眉尾并没有痣。
一旁提着父亲为阿娘起的小字:若鸿。
父亲说阿娘的舞姿翩若惊鸿,故而取这么个字。
可卫臻更喜欢阿娘自己本来的名字:诺敏。
阿娘是溧族人,这个名字也是溧语,意思是身披积雪的大树。
小时候,卫臻还在益州时,这两幅画一直挂在卫含章的书房里,入京后就被收起来搁在盒中了,大概是怕挂在外面会弄坏。
毕竟诺敏的画像只剩这两幅了,其余的当年都一齐被她烧掉了。
卫臻现在看这画像,忽然觉得梁王妃也没有那么像阿娘。
许是自己太过思念亡母,所以在观中猛然见了梁王妃才会觉得相像。
回国公府后,卫臻让人给老太太和韦夫人送去福饼,这边习俗是晚辈去过寺庙道观之后要为家中长辈送福。
燕敏正在韦夫人那用膳,她跟着送福饼的侍女一道来了浣花院,燕敏进门时吠星正跟在卫臻身后不停地嗅。
吠星闻到卫臻裙摆上有小猫的味道,知道人出门跟猫玩过,它想说的太多了,时不时就汪几句。
韦夫人这几日操心给燕姝找夫婿的事,忙得焦头烂额,连带着看燕敏也不顺眼,燕敏逮住机会就往别处钻,生怕一个不小心热韦夫人生气。
“母亲已经数落我一上午了,幸亏方才我跟她说要来找嫂嫂学针线活,才能有机会跑出来。”燕敏靠在躺椅上,一边翘着腿吃果盘一边道。
“那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学了,可不能就这么甩着两条胳膊回去。”
卫臻让人取来绣筐,还真就在窗前开始教燕敏做针线活。
前院来人找燕策,燕策临出门前对卫臻道:“别累着眼睛,晚上带你出去转转。”
燕敏伸长脖子问:“六哥哥,那我呢?